八点二十分，李亮开着他的车到了单位。单位停车位少，保安一路小跑引导着车停在预留的车位，这车位靠大路边，好进好出。小保安机灵活泛，和单位很多人聊得不错。等停稳下车，李亮递了两根烟给保安：“辛苦哥们儿。”小保安笑着忙接下：“哪里哪里，给科长哥服务，应该的。”李亮心里一阵舒坦，拍拍他肩膀：“什么科长不科长的，叫哥就行了。”小保安忙点头：“谢谢哥。”

李亮提拔科长的公示在电梯口贴着，作为市直机关28岁的正科级干部，李亮心头的小得意，像按下葫芦起了瓢似的盖不住。

刚到办公室，手机铃声响起来，李亮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“大刘”。李亮接起来：“啥事啊？”电话那边说：“晚上一块儿吃个饭给你祝贺祝贺，顺带商量点事。”李亮笑笑说：“好，把地址发过来吧。”大刘说：“在我一个伙计那儿，安全！晚上去尝尝菜，觉得不错以后咱就把那儿当个根据地。”一分钟后，李亮接到信息：“私家晚宴设在某某商务大厦A区1单位16楼。”

晚上，李亮来到16楼，这是大厦的顶层，一出电梯就是整面密封的玻璃门，能看到里面是一面墙，墙的侧面有一扇关着的门。李亮按下门铃，随后，玻璃门打开，从里面出来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，说：“李先生请进。”李亮进屋后四下看了看，脚下是绵密厚软的地毯，房间中间摆了整套红木的中式餐桌椅，沙发雅座后隔着雕花的红木屏风，里面是一间茶室。不到200平方的地方，雅致、高档而私密。李亮说：“这地方安全吗？纪委找不到这吧？我可是签过不能违规出入私人会所隐蔽场所承诺书的。”大刘说：“放心吧，我有一个做生意的同学，这是他企业的内部接待场所，只对自己人开放，别人进不来的，绝对安全。”

吃了一会儿，李亮问大刘有啥事？大刘低头喝了一口小米海参粥，抬起头：“上头又来电话了，说咱的小钢厂安全不达标，肯定要关停，是硬要求。”李亮晃着杯里的红酒，问：“要求啥时候停”。大刘说这回急得很，这两天都要停。李亮叹了口气，搁下筷子：“现在形势这么紧，我也没办法啊！”大刘说：“我的哥啊，无论如何你要想想办法，咱这几年的心血不能打水漂啊！等过了这个坎，今年赔了算我的，赚了咱俩三七分。”李亮说兄弟俩外气啥，心里却一动。二人是发小，李亮一直以姐姐李敏的名义和大刘一起办一个小钢厂，大刘负责经营，李亮在背后负责协调。以前两人都是对半分的，去年两人各入账175万，李亮都分开存在几个账户里了。今年如果三七分，应该是多个几十万，谁会跟钱过不去呢，一年工资才几个钱。但目前这形势，值不值？弄不好……他想到正科级的红头任命文件，亮晃晃的，在他眼前晃，银行账户也在他眼前晃，晃得他眼花头晕。他得下个决定了。他品着红酒，看着头顶流光溢彩的吊灯，半晌说：“我去问问，不过……”

服务员走过来倒茶，李亮就不再说话。大刘说：“没事，这地方安全。”

第二天晚上，李亮约了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吃饭，他把地址发给中年人，还特地加了一句：“放心，地方很安全。”两瓶茅台下肚，双方都有了醉意。中年人拍着李亮的肩膀说：“放心吧老弟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！钢厂绝对安全！”李亮忙说：“那是那是，我们都是安全第一，吃饭安全，钢厂也安全！”双方相视大笑起来。

钢厂的事情摆平了，李亮上班依然是一副低调谦和的样子，只是更多了几分胸有成竹的样子。公示还在电梯口贴着，还有两天就到期了，正式任命文件马上就下来了。李亮微笑着走入电梯，得意的想，谁说当官发财不能一条路，只要足够小心，还是很安全的。

就在这时，手机叮铃叮铃响了，是单位人事科的号码，好事来了！李亮忙接听：“李亮你好，很遗憾的通知你，有部分群众反映你出入私人会所违规吃喝并违规经商办企业，从现在开始，请你配合纪委的同志说明情况。”李亮手心里马上冒出冷汗。他的脑子在快速旋转，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？不是一切都很安全吗？

李亮打算一口否认，没想到调查组连时间、地点、参加人数、谈话细节都掌握的很全面，李亮张口结舌：“你们怎么知道？”调查组的一个同志说：“你们单位的很多人都知道啊！要想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啊！”李亮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
李亮的任命文件终究没有下来，换来的是另一张红头文件——党内严重警告！

转眼之间钱没了，官也没了，李亮无论如何也想不通，他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，做生意用的是姐姐的名字，吃饭去的是朋友的会所，是谁泄了密？大刘，大刘的同学，中年人？都不是啊！到底哪里安全措施没有达标呢？

一天傍晚，他垂头丧气的到单位门口的小饭馆里吃饭，恰巧遇到小保安也在。小保安向他讪讪地笑着打个招呼，全然没了往日的热情殷勤。小保安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，李亮只觉得面熟，待仔细一看，突然一阵头晕目眩，那不正是商务大厦16楼的女服务员吗？

李亮想起那天纪委调查组的话：“要想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啊！”（高凌霞）